温陵故人

吾学李温陵,平生最好是人之非,非人之是。

【祯温】爱执(二)

前情见《爱执》(一) 



“过来。”

体仁直挺挺跪在原地没有动。

“温卿,过来。”崇祯又重复了一遍,平静的语气中带了威胁之意。

伴君多年,他清楚地知道崇祯每一句话的情绪意味着什么。不得已,他一步一步缓缓向着皇帝膝行过去。每走一步,胸中便一片气血翻涌振荡,脸庞泛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麻木感。

他侧过目光,不愿去看皇帝。因了这个人,他从仕路潦倒走到位高权重,从清誉有加走到谤毁集身。而现在,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到何等境地。

太液池的粼粼水波倒映在体仁灰蒙蒙的眸中。他想起故乡苕溪上的漫天芦苇,多么自由自在,现下他竟被这一池子人造的死水围困得狼狈。

可笑!可笑!

真的能困住他么……

体仁用手撑着地,踉跄飞快起身,跪久了的身体却跟不上他胆大妄图的心思,霎时脑袋一阵天旋地转,他顾不了许多,来不及辨清方向便直直冲向湖中——

“你敢走?!”

崇祯又惊又怒,蹭地起身,向前三步并作两步,扯住了他的衣袖,用力试图将他拽回来,却没料到他去意如此坚决,顿时被他带倒,二人滚作一团。

“都别过来,离朕远点!”眼见内侍神色着了慌,要上前搀扶,崇祯没好气吩咐道。

他的脑袋重重磕在了船舷上,眼前视线发黑,一阵金星乱冒,头疼欲裂,犹如一只血气衰颓的雁,飞不动了,被皇帝牢牢攥在了怀中。

“连你也要抗旨……”崇祯转回目光,紧紧盯着他,“你休想走,永远。”

他身体折腾不动了,闭上眼喘着粗气,感到皇帝的脸庞近在咫尺,呼吸着那股温热的酒气,仍然开口试图作最后的负隅顽抗:“陛下……臣知罪,臣实不该冒犯天颜,不该……不该……”

“住口!”崇祯皱眉斥道,似乎嫌他的示弱反倒煞了风景。拦着他的腰贴了上来,淡淡的酒气铺天盖地将他笼罩住了。

言语企图构筑的君臣身份壁垒瞬间土崩瓦解,身上仅著的一件贴里被皇帝掀起下摆。


……


……


随着视线渐渐清晰,他分明看到,那人噙满了报复快意的眸中,是深不见底的悲恸。

囿于镶金嵌玉的枷锁中的天家囚徒,不曾见过他所栖息的自由辽阔天地,却学会了将枷锁磨作刀剑,杀人诛心。

谁又能真正以满腔爱意迎向刀剑斧钺,无畏无惧?

“如陛下所愿。”他低低笑了一下,说道。

忠臣,孤臣还是佞臣,他都不在乎了,只要皇帝需要,他都可以扮演。

“呵,如朕所愿?”崇祯闻言,露出惨淡笑容,眼中怨愤如波如澜,不可断绝,“克己复礼,为君以仁,朕哪一样没有遵圣人之言去做?是你们非要逼迫朕……是他们非要逼迫朕……”

他闭上眼不语,实在是疲倦得狠了。

自己早已任天子予取予求,陛下,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么?

良久的沉寂。崇祯似是也倦了,将头埋进他的怀中,仿佛一个迷途的孩童,又倔强地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涕泪满面:“卿做不成贤臣,朕也做不成明君圣主了。”

他蓦然睁眼,正看到崇祯将一吻落到他的眉心,轻声道:“朕陪着卿。”



注:

[1]“翩然苕上鹤”:自拟,仿青年体仁口吻而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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